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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積文|世紀之交中國詩教論戰的回顧

張積文 新大陸詩刊 2022-08-0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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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eat, Xie Chen'an, 2007

◇原文刊登於《新大陸》詩刊 2005年10月90期




世紀之交中國詩教論戰的回顧



張積文



 世紀之交,關於中國詩教,即關於中學語文教材的新詩篇目,爆發過一場激烈的論爭。論爭的焦點是,哪些新詩應該進入中學語文教材?原有的篇目是否過於陳舊?詩教育是否存在嚴重弊端?由於觸犯了一些人的既定觀念和既得名利,發難的一方很快就遭到了反擊,一些反擊文章火藥味很濃,脫離了正常的學術討論的軌道,使人們見識了文革遺風。不過,這場論爭對於接下來的教材改革還是產生了實際的影響,一些被質疑的詩篇不復見於新版的語文課本。這場論爭主要是以《星星詩刊》與《華夏詩報》對陣,捲入論爭的報刊很多,有《雜文報》《文藝報》《中流》《書屋》《文學自由談》《芙蓉》《都市》《詩神》《銀河系詩刊》《新國風詩刊》《名作欣賞》《時代青年》《語文學習》《重慶晚報》《重慶日報》《烏江》《琴與劍小詩》《夏風》等二十餘家,《文學報》《作品與爭鳴》《中國文化報》《詩選刊》《詩刊》《淮風詩刊》《中國社會科學文摘》等報刊則轉載了論爭文章或發表了綜述文章。

 


論爭的始末

  


 從1999年第1期開始,《星星詩刊》開闢了《下世紀學生讀什麼詩?——關於中國詩歌教材的討論》專欄。其“編者按”指出:“嚴重滯後的中國新詩教育,使中國社會失去了與其思想、經濟發展同步的審美機遇。”“當我們翻開幾十年來大同小異的學生語文課本時,竟發現裏面為數不多的幾首詩竟教育了幾代人;這真是中國詩歌的自我封閉!”


 第1期發表了兩封來信。詩人、中學教師楊然在題為〈呼籲調整教科書中的詩歌教材〉的來信中,對於當時中學生對詩的疏遠和誤解的現狀感到憂慮,“就目前我國現行的中學語文課本中的詩歌教材來看,無疑太單一了,太落伍了,與現代詩的蓬勃發展很不相適應。”“調整現行教材中的詩歌教材,勢在必行,非這樣不可。”初中學生李莉娜在信中說:語文書上的詩歌“讓好多人認為新詩就應該是這個樣子,所以對報紙刊物上的新詩感到奇怪”,她的困惑是:“請問課本上的詩歌是不是像別人說的‘太舊了’,如果是,那麼為什麼還要學習它們呢?”


 林文詢在《星星詩刊》第2期發表〈青春缺席〉:“面對這老掉牙的課本,扭曲變形的課本,我們能說什麼呢?我只能說:青春缺席。這缺席是雙重的,青春在課本中缺席,孩子們也在詩教中缺席。”


 毛翰在《星星詩刊》第4期上發表〈陳年皇曆看不得──再談語文教科書的新詩篇目〉,認為現行中學語文教材中的詩篇多“僵化陳舊”,“重思想教化,輕藝術質地”,並指名批評賀敬之、柯岩的詩作。他指出《桂林山水歌》在“百花凋零,餓殍遍野的1959—1961年,仍然高唱‘祖國的笑容這樣美’”,在“三分天災七分人禍,數以千萬計的同胞無疾而終的年頭,祖國怎麼還會有笑容?詩人怎麼還有如此的好興緻?”認為那是典型的“假大空腔調和粉飾太平”。關於〈周總理,你在哪裡?〉則疑其藝術成色,指其缺乏創意,與1963年12月號《詩刊》發表的王洪濤的〈莉莉──寫給在抗戰中犧牲的小女兒〉一詩相比,其構思與謀篇“英雄所見略同,‘同’到如此程度”。這一期還刊發了宋冬遊的〈新詩基礎教育令人擔憂〉。


 《星星詩刊》第5期有聶作平〈我也說幾句〉:“對我而言,喚起我的詩歌熱情並進而進行詩歌寫作至今的,的確不是教材中的什麼〈天上的街市〉〈桂林山水歌〉以及〈回延安〉或是〈王貴與李香香〉之類。”“不論是〈有的人〉還是〈甘蔗林──青紗帳〉,均以極其膚淺的詩味──如果它們還有的話,和極其可笑的說教色彩使人望而生厭。”


 接下來幾期,相繼發表古遠清、石天河、伊甸、張執浩、鄒建軍、葉櫓等的文章,尤以第10期發表的陳良運〈“詩歌美育”續議〉和毛翰的推薦篇目引人注目。


 陳良運〈“詩歌美育”續議〉說:“我對中小學語文課本所提供的詩歌篇目極為不滿,之所以突出‘美育’,是對將詩作為政治教育而言的。我對〈回延安〉一詩頗為反感,覺得作者是在人為地強化那種‘革命感情’,強化過之,有偽情之嫌。”聲稱1997年版的高中語文課本將“早已被很多選本擯棄的豪言壯語‘氣吞山河’、發表於大躍進時代(1958年)的〈三門峽——梳粧檯〉照選不誤,並在詩前的提示中大加讚揚。編輯的思想迂腐,令人扼腕而歎。”


 毛翰的〈請君莫奏前朝曲,聽唱新翻楊柳枝——中學語文教材新詩推薦篇目〉,列出了19首新詩(此文發表于《語文學習》1999年第10期時,為20首),並逐一附上推薦理由。推薦篇目中,原有的只保留了艾青〈大堰河,我的保姆〉和舒婷的〈致橡樹〉兩首。毛翰強調,教材所選詩篇必須具有經典性,而不是史料性,更不是反面教材。


 其間,《星星詩刊》還在第2期刊登成都石室中學座談會發言摘要〈中學師生如是說〉,在第7期刊登四川師範學院中文系討論紀要〈心靈之約〉,在第10期刊登武漢水利電力大學杜華、南野等就當下大學生的新詩經驗進行的問卷調查,表達著師生們對新詩教材改革的強烈呼聲。


 隨之,維護中學教材現有新詩篇目的反批評文章也紛紛發表出來。


 《星星詩刊》第6期刊載胡笳的文章〈讀毛翰“陳年皇曆看不得”有感〉,認為不能從時間遠近和“皇曆”的新舊來判定詩篇的思想、藝術價值,認定毛翰對賀敬之和柯岩的批評毫無道理。


 《星星詩刊》2000年第1期刊登勞犁的文章〈向〈“詩歌美育”續議〉請教〉,認為陳良運對賀敬之〈回延安〉〈三門峽——梳粧檯〉等詩的批評,“偏執導致了立論和例舉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尷尬”,按照陳文的觀點,“理想的詩教材是決計編不出來了。”


 這一期《星星詩刊》還登載了劉章的〈我說說“心口呀莫要這麼厲害地跳”〉,為賀敬之〈回延安〉辯護,駁斥陳良運。


 《星星詩刊》2000第2期登載雷業洪的文章〈批評慧眼與迷霧遮蔽——評關於詩歌教材討論的一些情狀〉,將那些批評語文教材新詩篇目的文章的觀點歸納為“說教說”、“偽情說”、“略同說”、“過時說”等,並一一進行批駁。雷文認為,在這些問題上,那些論者的“批評慧眼”被其“詩學觀上的片面性與討論態度上的浮躁性等構成的認識迷霧所遮蔽,使之彷彿變成了眇目。”


 廣州的《華夏詩報》則一連7期發表反批評文章。


 1999年9月15日的《華夏詩報》刊載了署名諸葛師申的長文〈不廢江河萬古流——評毛翰等有關“中國詩歌教材的討論”文章〉,認為《星星詩刊》上發表的文章“嚴重歪曲和否定”在詩史上早有定論的詩人的詩,批評毛翰“把歷史割裂開來”、“擺出一副虎踞龍盤的架勢”、“亂吹一通固然使人感到厭惡,而蠻橫無理地打倒前者,強拉硬扯地抬舉後者,隨心所欲,卻又令人感到太狂妄了,太霸道了!”批評楊然,“他們已經迫不及待地要推新潮詩出臺,佔領‘新詩教材’”。


 苗得雨在《華夏詩報》1999年10月25日發表〈也說“陳年皇曆”與“滴水不沾”〉,批駁毛翰。原來,除了〈陳年皇曆看不得〉一文,毛翰此前還曾就《琴與劍小詩》載文批評今人寫詩“滴水不沾”即所謂脫離時代政治,發表過〈滴水不沾又何妨〉一文,說過去我們見過太多的“寫中心唱中心”的應景的速朽的東西,這種東西不寫也罷。同期《華夏詩報》還刊載葉知秋的〈全盤否定,辦不到!〉。


 《華夏詩報》2000年1月1日刊載金紹任的長文〈“輕薄為文”的典型〉,為〈周總理,你在哪裡?〉和〈桂林山水歌〉辯護,認為毛翰的批評是“胡攪蠻纏”,是“輕薄為文”。


 2000年2月25日《華夏詩報》刊登了柯岩〈致《星星》主編的公開信〉,針對該刊發表“詆毀和漫駡”的文章,尤其是毛翰“明(暗)示讀者:〈周總理,你在哪裡〉為‘抄襲’之作”,表示自己保留通過法律起訴《星星詩刊》及其法人來保護自己人格、名譽的權力。


 2000年4月25日《華夏詩報》發表賈漫〈否定老一輩詩人就是否定了一個時代〉,穆仁〈核心是否定新詩六十年的成就〉。


 2000年6月25日《華夏詩報》繼續這一話題,刊載艾芝的〈一堆泡沫的破滅〉、丁國成〈詩論“三失”〉、陸棨〈我對這場爭論的看法〉和冉莊〈一股不可忽視的文學思潮〉。


 2000年8月25日《華夏詩報》刊載署名何之的文章〈對“何其相似”冤案的群眾判決——群眾把《星星》詩刊和毛翰們推上了被告席〉,用醒目的黑體字提請人們注意“當前有一股借‘中學教材改革’之名貶低和否定五四以來光輝文學成就、大搞歷史虛無主義的黑流”。


 此外,1999年8月1日,成都的《琴與劍小詩》第11號刊載熊光明的文章〈爾曹身與名俱滅,不廢江河萬古流〉,說“排斥、否定五四以來的某些老革命詩人的作品,弦外之音很清楚,是要取而代之。他們鼓吹現行教材趕時髦,把九十年代先鋒派的破爛貨塞給孩子們。”


 《琴與劍小詩》第12號、第13號連載沙無蘚的文章〈危言與狂言:世紀之交的浮囂〉,稱“一旦詩歌史上的豐碑被推倒,那才恰恰是‘誤人子弟’、‘摧毀一代人’!”


 《中流》1999年第11期發表熊光明〈什麼是真善美?什麼是假惡醜?〉,轉載諸葛師申〈不廢江河萬古流〉。


 湖南《芙蓉》文學雙月刊2000年第1期發表金紹任的文章〈《星星》的蚍蜉與毛翰的第九種自殺〉,繼續為賀敬之、柯岩等人辯護,並從毛翰的組詩〈自殺的八種方式〉生發開來,認為“寫詩玩賞自殺方式,是毛翰自己詩人價值的自殺;輕薄為文,狂妄而胡亂,是他對自己學人價值的自殺。”


 重慶《銀河系詩刊》繼1999年10月第29·30期轉載諸葛師申的〈不廢江河萬古流〉之後,2000年9月第31·32期又在“銀河論壇”欄目裏集中轉載或發表了柯岩的公開信和陸棨、冉莊、金紹任、穆仁、賈漫、郭久麟、敖忠、周邦甯、蔣維、苛麥、艾芝的同一觀點的文章。


 寧夏的《夏風》2000年10月1日刊登嚴昭柱的文章〈詩國憑何振雄風〉,認為《星星詩刊》組織的“下世紀學生讀什麼詩”的討論,使“選進中學語文教材的優秀的新詩作品,逐一遭到了貶損甚至糟蹋”。


 《重慶晚報》1999年12月12日刊載余之思的文章〈論詩壇怪相〉,認為《星星》展開的討論“更具體地把他們‘數典忘祖’的狂妄野心暴露無遺”,這種“司馬昭之心”就是“取而代之”。


 2000年,《新國風詩刊》連續幾期在其“詩壇巡禮”專欄,重刊一些對於〈桂林山水歌〉等的鑒賞文字,轉載金紹任、諸葛師申、熊光明和苗得雨的文章,還首發了劉章的〈不廢江河萬古流——關於“中國詩歌教材討論”的議論〉。劉章認為《星星》發表的毛翰等人的文章“不是以歷史的、科學的態度看問題,而是肆意否定名人名篇”,而這些詩“有革命內容、政治內容,才被一些人‘哂未已’的”。還說毛翰的〈中學語文教材新詩推薦篇目〉“更讓人感到遺憾”,“從推薦篇目上看,也有搞小圈子、否定名家、抬高自己哥們之嫌”。


 2000年12月,劉貽清主編的《改革還是改向》一書由大眾文藝出版社出版。書中收集了幾乎清一色的衛道士文章40餘篇,前十來篇集中批判北京大學教授錢理群等關於中學語文改革的呼籲,其他各篇集中批判《星星》和毛翰等關於中學語文新詩篇目改革的呼籲。在〈後記〉中,該書編者說:“這是一本批評借‘改革’之名行‘改向’之實的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潮的文論集。”“觀20世紀最後三年,意識形態領域的這一股錯誤思潮,其來勢之兇猛、氣焰之囂張,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顛峰!顯然,其終極目的是要改寫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革命和建設的歷史,否定馬克思主義、毛澤東思想、鄧小平理論,否定中國共產黨的領導,否定社會主義,使乾坤顛倒,媸妍易位,與我們爭奪青少年一代。”其“帽子”之大、“上綱”之高,很是嚇人。


 挑戰一方的回敬行動則主要有三:2000年6月號《星星詩刊》發表燎原的長文〈太陽說,來,朝前走──話說《星星》詩刊關於詩歌教材的討論〉,對這場討論作了一個相當全面的總結。文章最後說:“是的,‘不廢江河萬古流’,時代除舊佈新的變革之江河自然將一如既往地萬古長流。只是我的確不喜歡老杜甫這個被人污染了的詩句。因為這個在文革時代使用率極高,以‘爾曹身與名俱裂’的首碼自喻為‘不廢之江河’的真理擁躉者的口吻,太易於讓人產生對那個時代‘滅你沒商量’的霸權話語的聯想。”


 2000年6月號《時代青年》以〈詩人楊牧有話要說〉為題,發表楊牧答該刊記者問。此文還以〈歷史點頭才算數〉為題,發表于《文學自由談》2000年第4期。在這篇文章中,《星星詩刊》主編楊牧表示,對方“把自己貼在一個不容置疑的強大標杆上,‘攻擊’‘我’即‘攻擊’‘社會主義文藝’。這種自我定位也實在太霸道,太可笑了。”


 2001年第1期《書屋》上發表了毛翰的長文〈關於陳年皇曆,答陳年諸公〉,分別就胡笳、諸葛師申、沙無蘚、金紹任、柯岩等對方主要人物的指控進行了雄辯的回答。這篇文章發表,並被《中國社會科學文摘》《名作欣賞》和《淮風詩刊》等轉載後,對方就再也不大有人出來與之爭鋒了(僅見《名作欣賞》2002年第6期刊出楊文彬的一篇有氣無力的文章〈“陳年皇曆”也可看〉),這場歷時三年多的論爭畫上了句號。 作為“答陳年諸公”一文的補充,毛翰還在《文學自由談》2000年第6期,發表〈陳年諸公的話語方式賞析〉,對雷業洪、苗得雨、金紹任、穆仁、柯岩、諸葛師申等人的文章中的那種“扣帽子、抓辮子、打棍子”式的文革遺風進行了辛辣的嘲諷。

 


論爭的焦點

  


 在這場論爭中,明顯分為“挑戰者”與“衛道士”兩個陣營。雙方論爭的焦點大致可歸納如下:


 第一,中學語文教材新詩篇目是否存在嚴重問題,是否需要重新編選?


 挑戰者認為問題嚴重,中學語文教材新詩選目陳舊僵化,有些作品本身就是特定時期政治運動的畸形產物,具有“假大空”和“粉飾太平”的特徵,有著明顯的時代局限,與教材編寫者所欲貫徹的思想政治教育是很不相宜的,甚至是背道而馳的。


 女島在〈詩歌教育與新詩危機〉(《星星詩刊》1999年第11期)一文中說:“這就是我們的教科書,口號似的短句,耶穌化的語氣,四書五經般的面孔,一顆又一顆的童心永遠被照本宣科的聲音覆蓋著,被酸溜溜的大話假話空話腐蝕著。”


 產生這一問題的原因,則如葉櫓在〈首先要解決“身首分離”的問題〉一文中指出的:“人的身體已進入八九十年代,而頭腦卻留在五十年代甚至更早。在一些人的嘴裏,當代詩是一無可取。何以故?因為他們違背了五十年代以來的‘傳統’。”另一原因則可能是“以權謀私,以次充優,討好作者,強行攤派”(毛翰〈請君莫奏前朝曲……〉)。


 衛道士則針鋒相對地指出: “中學語文教科書中那幾首橫遭圍攻的新詩是真正的好詩,真正的新詩,不是次品而是精品,不是枯枝敗葉而是青松翠柏。在黑暗的歲月,在艱苦的年代,它們是黎明的曙光,是戰鬥的號角;在社會主義建設時期,它們是英雄的讚歌,是新時代的畫卷。詩人們為人民歌唱,為社會主義歌唱。這些優秀作品的思想精華,適合現階段中國國情,正是新時代人民需要的精神武器。”(熊光明〈什麼是真善美?什麼是假醜惡?〉)


 “那些課本中的詩歌篇目,都是嚴了又嚴選出來的,是貼近時代,來自沸騰的現實生活和在藝術上有著高品質,已得到了幾代人承認的佳作,是不愧為教材之‘材’的。”(苗得雨〈也說“陳年皇曆”與“滴水不沾”〉)


 而入選教材的那些詩篇是不容懷疑的。“他們以‘霸主’自居,粉墨登場,挖空心思,借題發揮,排斥‘異己’,否定一切!”“無非是項莊舞劍,意在沛公,妄圖以此打倒老的,為新的什麼‘先鋒’開路。”(葉知秋〈全盤否定,辦不到!〉)


 第二,關於入選作品的思想性與藝術性的關係。


 毛翰〈重編中學語文的新詩篇刻不容緩〉指出:“我們是否還在一定程度上受著左的思想禁錮,過於強調作品的思想性?思想性與藝術性的關係是老生常談,用不著多費口舌,我只想說,在語文課堂上講到新詩,如果教師講得味同嚼蠟,學生聽得哈欠連天,你的思想性,你的教化功能,如何去發揮作用?”毛翰〈陳年皇曆看不得〉指出:“教科書對於文學作品的遴選,實際上一直有一種傾向,就是重思想教化,輕藝術質地。然而,思想性也包括幾十年無大改觀的假大空腔調和粉飾太平嗎?”


 林文詢〈青春缺席〉一文指出:新詩教育“對傳統‘文以載道’的固執,狹隘的理解和扭曲,不管或無視詩文的美質,而只側重所謂政治思想含量及直接教化作用。”


 陳良運〈“詩歌美育”續議〉認為,“詩歌美育是一種藝術教育,主要是提高對於詩美的感受和認識”,引導學生“從自己的生活經驗出發發揮想像與聯想的能力,並進一步培養探微所隱的能力”。他對於詩歌選目不滿就是因為“長期以來都堅持‘政治標準第一’的方針,尤其是對入選的現當代作品”,“於是政治思想主題明朗而藝術較次甚至很差的作品”進入了教材。


 衛道士們則堅決捍衛詩的政治思想教化功能,對上述觀點進行了批駁。


 1999年9月15日《華夏詩報》刊載了諸葛師申的文章〈不廢江河萬古流〉,“好像重思想教化也是一種錯誤,一種罪過?教書育人能不重視思想教化嗎?全世界沒有一個國家的教科書不重視思想教化的,問題是用什麼思想去教化人,彼此有所不同而已。我們的教育要用愛國主義、社會主義、集體主義思想去教化下一代,這是黨的一貫方針,我們應該理直氣壯地堅持‘重思想教化’,這是前提。”


 余之思〈論詩壇怪相〉認為,“重思想教化是天經地義的,古今中外概莫能外”,而且他認為那些論者提出的詩教育的“審美”說是有問題的:“審美本來不錯”,“可他們錯在以審美為詩歌的唯一標準,和打著審美的幌子反對詩歌的思想性教育性。”


 第三,關於〈桂林山水歌〉和〈周總理,你在哪裡?〉的論爭。


 論爭起因于毛翰發表在《星星詩刊》1999年第4期的〈陳年皇曆看不得〉一文。毛翰在文中尖銳地指出:賀敬之的〈桂林山水歌〉在“百花凋零,餓殍遍野的1959-1961年,仍然高唱‘祖國的笑容這樣美’”,在“三分天災七分人禍,數以千萬計的同胞無疾而終的年頭,祖國怎麼還會有笑容?詩人怎麼還有如此的好興緻?”“還有〈周總理,你在哪裡?〉,此詩也算是以思想性取勝了,可是其藝術成色究竟如何?其藝術構思到底有幾分創意?”同1963年12月號《詩刊》發表的王洪濤的〈莉莉——寫給在抗戰中犧牲的小女兒〉一詩進行比較後,毛翰聲稱:“說抄襲是刻薄了,有失厚道,但英雄所見略同,‘同’到如此程度,作者和教科書的編者總該有個說法吧。”此文一出,詩壇嘩然,批駁之聲迭起。


 諸葛師申說:〈桂林山水歌〉,“我看這首詩的‘藝術質地’就很高,也早有定評。”〈周總理,您在哪裡?〉則“很新鮮,一點也不‘陳舊’,很真摯、很活潑,深情感人,富有生命力,一點也不‘僵化’。”貶低它的藝術成色,說它沒有幾分“創意”的說法“沒有根據”,“毛先生挑不出它的刺來,卻挖空心思,用了‘有失厚道’的非常刻薄的卑劣手段,誣這首詩是‘抄襲’之作。”


 金紹任在其〈“輕薄為文”的典型〉一文中說,“毛(翰)第一離奇之處是要將名作〈周總理,你在哪裡?〉打成作者柯岩的一條罪證,一件贓物。”他認為,“盡人皆知,在民間生活中和在很多詩文裏,悼念逝世往往會喊出‘你在哪裡’,數說在這裏在那裏可以見到逝者的遺跡。柯岩正是從生活出發,寫了祖國的高山、大海、森林、大地都在懷念周總理,創造了高於普通生活的壯闊意境,以宏觀式時空的聯結和交響來塑造一代偉人的形象。”“柯岩的〈周總理,你在哪裡〉和王某悼念女兒的詩,無論從內容,藝術構思或整個藝術創造,以及它在廣大人民群眾中引起的強烈反響和教育作用都有天淵之別。”關於〈桂林山水歌〉,金紹任認為,毛翰對的批評“遠遠超出了對一首詩的評價。他提出了一套文藝創作的一種根本觀點和標準,當人民處於苦難中,祖國是沒有笑容的,所以‘真正的詩人’也沒有笑容,不能寫山繪水,只能歎哀言愁。這麼說,該被槍斃的又何止一篇〈桂林山水歌〉!”


 1999年11月11日,柯岩在〈致中國作家協會黨組並中國作家權益保障委員會的信〉中說:“《星星詩刊》刊登許多文章用‘文革’大字報批判式的語言,對我國從郭沫若、艾青、臧克家……直至區區如我者,批了一大批詩和詩人。”“為了進一步地製造混亂、蠱惑人心,居然還無中生有的明示(《華夏詩報》發表為“明示”,〈改革還是改向〉一書收入時改為“暗示”)讀者:〈周總理,你在哪裡〉為‘抄襲’之作……”


 其後,1999年12月6日,《星星詩刊》編輯部在〈致中國作家權益保障委員會的覆信〉中稱:“我們認為,柯岩同志有重大影響的〈周總理,你在哪裡〉並非抄襲之作。毛翰文中‘暗示“抄襲”’的語詞的出現,是我們審稿失控所致。我們對此已有反思,並感到內疚,特向柯岩同志道歉。”“我們仍以學術討論的方式來辨明是非,消除其負面影響。”


 在2000年2月25日《華夏詩報》刊登了柯岩〈致《星星》詩刊主編楊牧的公開信〉,說“我至今沒有讀過你們所說我‘抄襲’的王詩”,“你們的所作所為確實觸犯了法律,關鍵在於我是否告訴——起訴”,“律師們還提醒我,必須同時聲明:‘我此刻不起訴,不等於我以後也不起訴,因為一切都是以時間、地點、條件為轉移的。也就是說:關鍵還要看你們下一步怎麼走。”這封信的語氣耐人尋味,有人說體現了柯岩的“胸懷博大”,有人說她“色厲內荏”,對於勝訴並沒有把握。


 《星星詩刊》2000年第3期發表署名藍青的文章〈霜葉紅於二月花——重讀柯岩〈周總理,你在哪裡?〉〉,將其與王洪濤的詩進行對比,得出結論:“〈周總理,你在哪裡?〉是一個獨立自足的詩歌文本!”


 2001年1月,毛翰的文章〈陳年皇曆,答陳年諸公〉在《書屋》雜誌上發表。針對諸葛師申為〈桂林山水歌〉是否粉飾太平的辯護,毛翰舉出賀敬之1959年所作的另一首〈十年頌歌〉的段落作為旁證:“請問呵,/──千里災區何處有?/紅旗下──/一片歌聲笑聲中!……/共和國呵,/這就是你/一九五九年的/壯麗的/面容!”“在我們/前進的道路上,/在我們/大躍進的/萬馬叢中:/有那麼幾個/‘心病’患者……”“什麼‘得不償失’呀/什麼‘太快、太猛’”“‘不識廬山/真面目’──/只因此心/向右傾……”繼而感慨,“可歎彭德懷元帥為民請命,無力回天,失事之後,還要受這種‘真正的詩人’的嘲罵。”針對沙無蘚為〈桂林山水歌〉的辯護:“謗者意猶未足,便力圖從創作該詩的時代背景上打開缺口,指責此詩寫於1959年7月,整理於1961年8月,這一時期正遭天災人禍,詩人還歌唱‘祖國的笑容這樣美’豈非有意粉飾?豈非毫無心肝?……究其實,有許多事情是事後才明朗化的。那個時候能夠洞悉災難的起因七分出自人禍?”毛翰回敬道:“未能洞悉人禍,便來粉飾太平,這粉飾就有理了?未能洞悉人禍,便來謳歌人禍,事後就可以毫無歉疚和懺悔,就可以永遠盤踞教科書了?彭德懷元帥沒有詩人桂冠,他在1959年卻‘能夠洞悉災難的起因七分出自人禍’,有一首與‘祖國的笑容這樣美’迥異其趣的民歌:‘谷撒地,薯葉枯,青壯煉鐵去,收禾童與姑。來年日子怎麼過?我為人民鼓與呼!’就與彭德懷的名字聯繫在一起。面對這位心有良知、面無佞色的血性漢子,你的辯護還能氣壯如牛嗎?”在“答金紹任先生”一節中,毛翰將原載《詩刊》1963年12期的王洪濤的〈莉莉——寫給在抗戰中犧牲的小女兒〉和柯岩的〈周總理,你在哪裡?〉兩詩都全文錄入,讓讀者鑒別。他寫道:“王、柯二詩構思雷同,並非我一個人的看法。1999年11月,我參與主編的《新中國50年詩選》研討會在北京中國作協大樓召開,與會的詩評家楊匡漢先生對詩選的批評意見之一,就是‘為什麼要選〈周總理,你在哪裡〉,這詩是模仿王洪濤的嘛!’眾人哄笑,笑他大概很久不看《星星》了,全不知外間正為此事吵得熱鬧。我只解釋說,此書的編選原則有別於課本,是七分精品三分史料。”毛翰還指出:柯岩這首詩用“革命征途千萬里,他步步緊跟毛主席”來概括周總理的一生,可是,毛澤東五十年代以後犯過許多嚴重錯誤,“一九五七年反右派鬥爭以後,錯誤就越來越多了。”(鄧小平〈對起草“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”的意見〉)一口咬定周總理“步步緊跟”,究竟算是對周總理的讚美和歌頌呢?還是對周總理的諷刺和污蔑呢?最後,在“答柯岩先生”一節中,就柯岩〈致《星星》詩刊主編楊牧的公開信〉,毛翰感慨道:“柯岩先生沉醉于昔日的美妙幻覺也太深太久了:‘能想到直到今天它們在人民群眾感情中的份量麼?’她說的這‘人民群眾’是誰?難道那麼多公開表示不喜歡,公開表示厭惡,甚至‘以極其不負責和極端輕蔑態度侮辱、中傷’的人們,包括廣大中學師生,都不是‘人民群眾’嗎?”“非常希望柯岩先生能夠放下前輩盟主的架子”,“不再計較個人得失,為‘沉舟側畔千帆過,病樹前頭萬木春’而欣慰”。



關於這場討論的反思

 


 這場討論是在詩寂靜了很久以後進行的,引起了廣泛的關注,一時間,詩人、學者、教師和學生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。討論中提出的許多意見,如果按照正常的學術討論的邏輯展開的話,有可能使困擾詩界與教育界的一些問題得以解決。然而,由於觸犯了一些人的既定觀念和既得名利,改革呼聲受到了圍剿,發起這場討論的《星星詩刊》承受了巨大的壓力,不得不做出違心的妥協和退讓。有的報刊懾於權勢,很不情願地做出有損自己形象的表態,例如1999年12月23日《文藝報》和2000年3月號《詩刊》分別轉載諸葛師申〈不廢江河萬古流〉的一面之詞。《詩選刊》1999年第5期在其“詩壇焦點”一欄將王洪濤與柯岩的詩同時刊出,即被指控為“貌似公平,卻別有用心”(何之〈對“何其相似”冤案的群眾判決》)。


 然而,中學語文教材的新詩篇目的問題畢竟是有目共睹的,無庸置疑的,所有的辯護都是蒼白無力的。這場討論結束後(或者說,中斷後),中學語文教材已經重新編寫,舊版本中被質疑的詩篇大多已經被撤換,賀敬之〈桂林山水歌〉、柯岩〈周總理,你在哪裡?〉等均未能入選人民教育出版社的新版教材。今天,我們可以對雙方的意見作出比較客觀公正的評價了。挑戰者一方的論點不免有不甚準確或偏激之處,但不得不承認他們的改革建議是具有建設性的,批評意見多是切中要害的。而衛道士們的辯護缺乏學理性,顯得顢頇而蠻橫。如果問,這場討論中最值得反思的是什麼,我認為是衛道士們的話語方式。


 其一,將正常的學術討論引入非學術討論的軌道,給對方的觀點上綱上線,定性為“資產階級自由化”之類,籲請權力部門干預。譬如,諸葛師申〈不廢江河萬古流〉說毛翰等人的文章“是否定在左翼文藝、延安文藝、新民主主義、和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的社會主義詩歌”,宣稱“社會主義文藝如日月經天不是你幾板斧就砍得了的”。陸棨〈我對這場論爭的看法〉稱,“我們又不能不看到在這社會變革時期,隨著改革開放的發展,各種利益的代表人物,都要在各社會領域包括各文化領域裏發出有利於自己的聲音,其中有一種聲音就是要否定五十年來,特別是前三十年共產黨領導的新中國的一切成就,其目的怕是不言而喻的吧,那恐怕就是‘取而代之’的了。”對詩教材有異議,提出改革意見,就是“否定党領導的新中國的一切成就”,就是“大放厥詞,任意褻瀆國家的尊嚴”(沙無蘚〈危言與狂言:世紀之交的浮囂〉),這也太離譜了。


 劉貽清則有〈一個“退役老兵”的不吐不快之言〉:“近兩年來,資產階級自由化的魔爪已伸向中學教育的語文教科書了!”“我希望各級有關部門的領導同志,對這種資產階級自由化的歪理邪說要認真對待,嚴肅清理。因此種思想文化和教育戰線上的歪理邪說危害性極大,它影響下一代的健康成長,關係著黨和國家的盛衰興亡,切不可小視而漠然處之。”明白無誤地籲請權力部門出手干預。有趣的是,就是這位劉貽清,《改革還是改向》一書的主編,他在這封散發很廣的給領導人和權力部門的檢舉信的開頭,自報家門:“我原在上海市第六女中任教,1958年被錯劃為‘右派’後,主動報名支援寧夏回族自治區的教育事業,挈婦將雛,紮根塞上。錯劃對我來說,確是壞事變成好事……”原來是一個右派分子,刺配塞外幾十年後,居然還自作多情,自稱什麼“退役老兵”。無獨有偶,再三發表火藥味極濃的衛道文章的“穆仁先生1957年還被錯劃過右派,戴帽改造二十二年,那可真叫‘錯劃’呀!不過,久病成良醫,久囚成獄卒,他把當年給他劃右派的那些人的那一套把戲全都學會了,如今正要如法炮製,也給我輩錯劃一回呢!”(毛翰〈陳年諸公的話語方式賞析〉)


 “這事情不免使人歎氣:中國文人盼了多少年的‘百家爭鳴’,為什麼一旦有了爭鳴的機會,卻不能平心靜氣地進行文學見解上的平等對話與交流,卻總是想把文學問題搞成政治問題或法律問題,去聽候政治家與法官的裁決呢?”(石天河〈從讀詩談到打官司掉價〉)其二,攻其一點不計其餘,或斷章取義,隨意歪曲對方觀點。例如《華夏詩報》上賈漫的文章〈否定老一輩詩人就是否定了一個時代〉,標題就夠武斷的了,(依其邏輯,否定〈桂林山水歌〉和〈三門峽——梳粧檯〉的作者,就是否定浮誇風盛行的大躍進時代,又何罪之有?)文中說,“毛翰等人,竟對當代優秀詩人的優秀詩歌,如此大言不慚,妄加撻伐,稱之為‘老皇曆’,無非是為了妄圖打掉‘老的’,換上他們自己的所謂‘新的’。”穆仁〈核心是否定新詩六十年的成就〉認定,“毛翰的〈陳年皇曆看不得〉表面上是針對中學詩歌教材,其核心則在否定建國前30年甚至否定過去60年新詩的光輝成就,否定新詩的革命傳統……”這是典型的曲解。毛翰的〈陳年皇曆看不得〉分明是說:“本世紀中國新詩有一首一尾兩個高潮,近20年的輝煌成就,已使此前一些年頭的作品相形見拙,某些流派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命運是不可避免的。改革開放前流行的那種頌歌和戰歌,大多有著明顯的時代局限……”這裏所謂“陳年皇曆”,顯然是一個特指,特指“改革開放前流行的”賀敬之《放歌集》之類的“那種頌歌和戰歌”,而所謂“本世紀中國新詩有一首一尾兩個高潮”,那“一首”當然包括著郭沫若、馮至、徐志摩、何其芳、艾青等等,豈是簡單地以時間劃線?


 關於“思想教化”與“藝術質地”問題,衛道士們反駁的理由,不外乎認為對方反對思想教化,可是當我檢閱對方的文章時,卻沒有看到任何否定思想教化的字樣,只是強調“側重點”而已。無視這一點,主觀地展開自己的推理:“好像重思想教化也是一種錯誤,一種罪過?教書育人能不重視思想教化嗎?……”無異于堂吉訶德式的與風車作戰,不免顯得滑稽可笑。


 還有一個有趣的現象,諸葛師申〈不廢江河萬古流〉一文說:“80年代學生對朦朧詩還掀起過一陣熱潮,現在早已煙消雲散了”,原因是“那種朦朦朧朧、虛無縹緲、脫離現實的詩學生們已經不愛讀”,而且那種詩歌“從內容上來說,脫離現實,脫離現代人的思想感情”,“矯揉造作,虛情假意”,“語言晦澀,不合文法”,“太自由化”……這位諸葛先生真是桃花源中人,不知有漢,何論魏晉,居然以為北島、舒婷為代表的“朦朧詩”早已煙消雲散了,如此偏狹無知,何足論哉。


 其三,自以為是,缺乏必要的自我批評與自我反省的精神。作為被批評的詩人之一,柯岩在這場論爭中最為活躍,又是〈致中國作家協會黨組並中國作家權益保障委員會的信〉(見劉貽清主編《改革還是改向》,大眾文藝出版社2001年4月版),又是〈致《星星》詩刊主編楊牧的公開信〉。其信中沒有一句提及批評意見中可能存在的中肯之處,反省自己作品中可能存在的缺點或局限,以及對讀者對青少年學生的歉疚和不安,卻只是一味地自以為是,在公開信中這樣教訓《星星詩刊》主編:“直至區區如我者,點了一大批詩人的名”,“你想過他們的這些詩曾在歷史上所起的作用麼?知道這些詩人和他們的詩教育了幾代人健康成長麼?能想到直到今日他們在人民群眾感情中的分量麼?”


 被批評者如此,被批評者的辯護士亦複如此。例如《華夏詩報》2000年8月25日刊載胡世宗〈新詩光芒誰能泯滅?〉一文,對陳良運所謂“政治思想主題明朗而藝術較次或很差的作品,乘機進入了語文課本”表示反對,認為陳良運的觀點自相矛盾,“自打嘴巴”。他說:“誰都知道,任何經過歷史和群眾檢驗過的名篇,它不只既有凝重的思想深度,又有很高的藝術水準”,“上述他所否定的詩作,就曾經在歷史上長期‘存在’過,而且是被歷史肯定過的名篇,也就是思想主題和藝術創造都達到了和諧統一的、水準很高的作品。這是誰也否定不了的,它的光芒任誰都抹殺不了。”這種“三段論”式的邏輯推理實在蹩腳,他忘了,人們現在對於這些詩的批評與質疑,仍然屬於“歷史和群眾檢驗”。衛道士們總是把“早有定論”、“早有定評”、“經過歷史和群眾檢驗過的”之類的話掛在嘴邊,實在是一種不好的習慣,總讓人聯想到文化專制和話語霸權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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